次日。清晨。碧華宮。

淩晨的時候下了一些雨，碧空如洗。整個碧華宮也攏了層濕意。

白桑由付晚蕓領著去吃早膳，發現廳堂裏格外的熱鬧。

飯桌上王家父子，淡月，當然還有奈若。

白桑走過去，看見奈若神色如常，好似什麽都沒有發生過。

她呼口氣，只有奈若身邊有空座，便走過去坐下。

“來了。”奈若看著白桑道，“明日上朝？”

白桑點點頭。

奈若便又看了王郁一眼。“我看了他的文章。不錯。或許比白燁手下的人都有見識。”

白桑睜大眼睛。“那便成了。”

奈若看向她，瞇起眼眸。“你跟白燁談過了，他對王郁沒芥蒂？”

聽他這話，王家父子都是一楞——這個駙馬爺到底是什麽來頭啊，竟然對當今皇帝直呼名諱。

“應該不會的。他有時候是有點小心眼，不過也是會明辨是非的君王。我都打算了結這件事就不理朝政了，本來我也不太懂，他還擔心我籠絡什麽黨羽不成。”白桑這般道，又看向王郁，“王郁，我知你那日說那話，可能是感我知遇之恩，實則不用，你要記住，你效勞的是白家人，這便好。”

王郁漠然片刻，又起身給白桑作了一個揖。“公主所言，草民都理解。草民會盡其所能為白家效力，為皇上效力。但也請公主知道，但凡公主有需要草民的地方，草民絕不會說一個‘不’字，公主只要需要草民，草民會不遺餘力去做。此諾，是面對眾人說的，草民必遵守一生！”

白桑聽著，心裏也有些感動，當即也起身，趕緊讓王郁坐下了。

淡月眼角一挑，魅惑眾生地一笑。“吃個早飯，搞這麽覆雜幹什麽？你們再不動筷子，都要涼了。可惜了這些點心。”

聽了他的話，王郁也覺得自己的舉動是否有些沖動、有些不妥了，當即點點頭。“姑娘說的是。多謝姑娘提點。”

淡月臉立刻黑了，眼睛橫過去，勾唇而道：“你叫我什麽？”

“我……”不知道自己哪句話說錯了，王郁一時有些不知道說什麽。——眼前這個“姑娘”，真的是他從小到大見過最漂亮的一個了，他從來沒想到過世上還有這麽漂亮的人。他覺得自己空有滿腹才學，一時竟找不到合適的詞句來描繪“她”的美貌。一個這麽漂亮的“姑娘”，哪怕脾氣差了點，發怒莫名其妙了一點，好像也是可以忍受的。

淡月瞧他那樣子，這下不怒反笑了，用術法輕易把聲音變作了女兒聲，嬌滴滴地說著：“公子怎這生緊張？奴家都不知，自己是否說錯了話呢。”

王郁被嚇得一楞，眼看著淡月靠近，臉紅紅的差點要跳起來跑了。

白桑早已笑得肚子疼。

就連奈若亦是忍俊不禁，不知道何時這妖界之王竟變成活寶了呢。他好歹開了口。“淡月，夠了。”

淡月撇撇嘴看王郁一眼。“看樣貌看不出來我是男的，聽聲音還聽不出來嗎？不過啊，看在你這麽認可我美貌的份上，我就原諒你了。”

王郁一聽這話，臉騰得飛紅，低下頭誰也不敢看。

王老板終於拿起筷子敲了自己孩子的頭一下。“見笑了，大家見笑了！”

淡月便笑了笑：“王公子，其實啊，也不怪你的。世上不是流傳很多妖魔鬼怪的故事麽。那些綺麗淒美的故事男主角，很多都是王公子這樣的書生呢。比如書生走在深山老林裏，遇到美麗的狐妖什麽的。呵呵，其實啊，如今的狀況，除了深山老林，別的都合適，王公子是書生，我可不就是——”

話說到這裏，白桑終於在桌子下朝淡月踢了一腳，止了他的話頭。

淡月故作委屈看向奈若。“你妻子欺負我！”

“吃飯！”奈若忍不住扶額。這淡月耍起嘴皮子來，是不分時間場合以及對象的。

白桑聽到身後一陣隱忍的笑，回頭一看，那笑得花枝亂顫的，可不正是付晚蕓嗎。

淡月自也聽到那笑，對付晚蕓拋了個媚眼。“一日不見，晚蕓又長漂亮了。”

付晚蕓“哎喲”一聲，說了句“公子說笑了，哪裏哪裏”就捂著小紅臉拽著小裙子連忙跑得不見影子了。

白桑終於也忍不住開口。“淡月，別胡亂招惹人家小姑娘。”

“他哪裏是招惹小姑娘，他是仗著這張臉，不管男女都不放過。小桑，你以後也離他遠點。”奈若擡眸冷冷看淡月一眼，這般道。

淡月眨眨眼睛。“哼，魔……咳咳，駙馬爺是看我跟公主關系好，吃醋呢。”

“大家！吃飯！”白桑擺出公主威儀大喝一聲，所有人終於舉起筷子吃飯了。

白桑笑著搖搖頭。這早膳卻也是這麽久以來，第一次找到了一種關於溫馨、關於家的感覺。

翌日，白桑到底又穿上隆重的華衣錦服上了朝。

她靠白燁給了說辭，以戶部尚書開始，言語間套了他的很多話，逼得他前言不搭後語，之後拿出確鑿的證據，包括王老板給的真實賬本，終於坐實他的罪名。之後，幾個重要的、也確實貪贓枉法的老臣被一一定罪。這一次的早朝，也便算是白燁登基以來最長的一次了。

“很多人都關註著大公主的動向的，她一開始在帝都，也只是查了藥材生意，怎麽如今能拿出這麽多東西？不可能呀！”

“噓。你還看不出來嗎？大公主有些本事不錯，不過確是槍眼子。陛下拿她當靶子呢。”

“那以後這些老臣及其黨羽要是報仇，不是都要找公主了？”

“可能大公主因為在上穹修煉過，所以也不擔心吧。再說了，陛下剛登基，政權不穩固，這一切，也是不得已。”

幾個臣子在角落竊竊私語。雖一朝天子一朝臣，他們也是老臣，不過他們官位低下，白燁剛上朝，也是先拿確實有罪的老臣開刀，不至於一下子把整個前朝的官員一鍋端了。

他們的討論，白桑因為修煉的關系，或多或少也聽到了。

但她唯有幫助白燁。

一個早朝下來，她與白燁對視一眼，也便隨大臣們告了辭。走出清絕殿的時候，看著腳下數百階玉梯，白桑心下喟嘆不已。幾代王朝的更疊，數個帝王的興衰，這數百階玉梯上，又鋪滿了多少鮮血？

她心跳得很快。她本是在履行一個“人”的責任，此刻心跳得很快，整個人都恍如夢中，整個人都覺得不安穩。

給了她安慰的，卻是腦中響起的一句佛號。

擡頭，碧空中陽光濃烈，好似有沐浴在金光的佛面向她慈悲地微笑。

“阿彌陀佛。”她呢喃而出，終於恢覆平靜面色，擡步，走下這玉階。

“青瀾一千三百三十二年，三月，光帝罷黜以戶部尚書為首等數位重臣。重臣於前朝確有貢獻，然晚期貪贓枉法，囤積財產，富可敵國。光帝收繳其錢財，歸於國庫，並昭告天下，免稅二年，白國百姓無不歡呼雀躍，感帝恩德，高歌稱頌之，謂其千古明君。帝恩德重矣，念老臣年事已高，免其牢獄之災，發配回老家，令其得以安享晚年。”

——《青瀾史冊·白國卷》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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白燁……其實真的很會搞，有木有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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